挂在店前面的捕梦网是漏的。
天暗了大半，要下雪了。风都是莽撞无知年轻的，陈一柯的书包是手提着的，陈亦度的手上挂着它，一手牵着陈一柯。等到和风抗争着阖上店内老实的木门，陈亦度把陈一柯的小脸从围巾里面抢救出来：“闷不闷。”
陈一柯摇摇头：“爸爸，捕梦网坏了。”
“一会儿换。你写作业，我去煮饭。”
“爸爸，我真的，不想，再......”陈一柯抬头看着陈亦度，陈亦度接着他说下去：“陈一柯，不想吃番茄炒鸡蛋或者鸡蛋炒番茄的前提是，你也会做饭，ok？”
陈亦度心是软的，大多数时候很硬，但陈一柯是儿子，他不能。
他从冰箱里面拿出鸡蛋。
玩具店的名字是锁，因为几乎没有这样单字的名字，于是叫起来并不叫锁，都叫玩具店。
听说玩具店杀过人，常有人进去，就再没出来。坊间流传像雪片，什么老板的小孩儿并不是人，老板是个懂巫术的人，总之造谣不花钱。但是它还是开着，从外面看其实像一个狭窄的门洞。谁也不知道谁知道玩具店的过去。
许光明是知道一点的。
前妻的嘴巴有一百家的碗筷，和五县四区的风。
可是雪下得太大了，专欺负一周一囤食物的年假单身汉。
他掂了掂手里面的购物袋。得，进去避一避吧。
他敲门，很快一个刚及他腰高的小男孩把门打开，估计是高度只能看见他手里面的满当当的购物袋。
他站在外面很快听见了小男孩的大叫：“陈亦度！外卖来了！”
许光明给他们做了饭。
年轻的男人似乎吃完就有点泛懒，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和他说：“我应该给你一点钱。”
其实许光明不太在乎钱的事情。钱仅限于够用就好。他环视这间玩具店，灯光昏黄，客厅并没有沙发，只是一些散落的坐垫，上面有的茶渍。客厅是小的，除去前店的展示橱柜，那一大排玩偶架子几乎占据了生活区域，然后就是缝纫台子，缝纫台子上面亮着一个简易的煤油灯。
“这样做东西很费力气吧。”他真心诚意地搭讪。
陈亦度不想和他解释过多，一边清理桌子一边说：“别的灯臭。”
缝纫台子上面挂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，布艺面具，破破烂烂的捕梦网，台子正中间是一条裙子。
基本上已经完工了，裙摆上正面图案居然是密密匝匝的暖气片纹理，单调无趣。许光明笑，这是什么。
等他翻过去看，裙子的背面很细致地绣了一片舞台，四下是明明暗暗的灯光与阴影，上面精致的可爱的歌女只有一张放声歌唱的嘴。
“《橡皮擦头》？”
陈亦度眯眯眼：“你知道？”
“大学室友是他的影迷。”
大卫林奇的影迷是否都神神鬼鬼尚不确认，但是这条裙子的确很美丽。许光明多看了两眼。只是还没等到他细细看几眼歌女的脸但轮廓，外面就渐渐传来声音......
“嘭！”玩具店内展示柜的门突然被恶狠狠推开。
“放下它！”长辫子玩偶怒不可遏，动作不协调得像一个受到攻击的人类。
陈亦度叹了口气，把碗筷放下：“苏珊，不要这样。”
不要这样？
许光明晕了过去。
那玩偶的眼睛明明盯着他，但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。像一团火，慢慢地小了，灭了。
为什么要进这个玩具店。
（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