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

千百惠在唱歌

 天已经黑了,SUV里面全是酒味,我头靠在窗户上面。

“小张这个老婆,真是这么多年模样没变过。性子也好,小张又喜欢搞女人,在外面黑天白日不沾家,哎呀,小张老婆吭都不吭一声。等回到家,洗洗手洗洗脚,又是干净孩子了。”

 

我第一次见她,是初中毕业。

她坐在大圆桌的对面,说现在在当地的中学里面教地理,我爸就拉起了正僵硬舀起鱼翅汤的我说,好巧!我女儿中考地理满分!其实我想告诉她,好几个省的形状我都没记下来,所幸都没有考到,但我爸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想我说起这一段腻缝一样的插曲。

此时,酒桌上,她的男人已经喝醉了,比她还高壮的儿子把不吃的青菜磕出镶了金边的盘子。

她突然温柔地问我,说:“你记地图也用泡沫拼图吗?”

后来就聊得热切了,话题天南地北,只是左右出不了这个市的经纬。她坐在酒桌上像常被比作长颈天鹅的高跟酒杯。她是那么不一样,像地图泡沫拼图上那个无论摸索多少次都记不住的省份。她不左顾右盼,只是把脸蛋搁在相叠的双手上,看着,轻轻地笑。及至分别,她的脸上始终有这样的笑,她将车窗降下来,略带抱歉地和我们说了再见,一旁是夜色里看不清五官的儿子和酒臭酣睡的丈夫。

 

我们再见是在今年。只是那一家的事情在这些年间不断传来。她像一页空白,在听筒之间的描绘中变得立体,幸福,粗心,不仅这些,还有丈夫打的伤,儿子的劝退说明,婆家,新岗位。

仿佛为了她的终生美丽,她的儿子与丈夫都必得显示过分的愚蠢。

 

见面是在KTV,气氛低沉,她坐在沙发角落,瘦了许多,蓄了长发。她丈夫站在门口招呼我们,叫她坐过去点歌。

她唱了一首很老的歌,后来包房里面就太吵了,却不馥郁,只有烟和酒。唱完后她站起来,推开门。

后来,我在卫生间看见了她。

她在梳头发,见到我,笑着转过来:“怎么啦?”其实怎么啦?没有怎么。她的双臂在藕色的薄纱里面,纤细又修长。

我问她:“冷吗?”她小心地做出搓搓手臂的动作,说:“现在是夏天啊。”

她唱的歌是《走过咖啡屋》,千百惠的声音又甜又细,像糖浆过量滞销到老板一路开车跑到夏威夷的那种咖啡。她的也是。

“你,你很好看。”我大概是喝了一点酒,酒精无组织地蒸发起来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把脸撇回来,她还是笑。

 

她不是姐姐,也不是阿姨,我没有正面称呼过她。她那么好看,我总要想一个好听的名字。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没有叫过她。现在手机录音里面,还有她唱的那一首千百惠。

千百惠还在唱歌,像一贯不知这个世界上会有除爱以外的感情。

可我的千百惠呢,她望着镜子,只是觉得,胳膊和脖子上的伤很痛。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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